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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国鬼故事第531章 午夜访客

凌晨三点十七分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在狭小公寓的硬板床上惊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窗外涅姆恰河支流的水汽正渗入墙壁斑驳的“十月革命”集体公寓楼墙皮剥落处露出内里的灰泥像溃烂的伤口。

他胃部突然抽搐了一下——不严重或许只是昨晚就着伏特加吞下的那块冷鲱鱼作祟但念头如冰锥刺入脑海:**这会不会是癌症的低声呢喃?** 白天还理所当然延续的生命此刻竟脆弱得如同伏尔加河上薄冰。

他下意识弯曲膝盖关节没有异响可这微小的“正常”反而加深了恐惧:死亡向来是新闻里喀山矿难中陌生人的故事或是叶卡捷琳堡火车事故的模糊影像绝不会降临在核算下季度木材出口业绩的德米特里身上。

然而当黑暗如潮水般漫过意识一切坚固的秩序轰然崩塌。

他屏住呼吸胸口莫名发闷呼吸时像压着一块湿透的抹布——上周为赶八点那班开往下诺夫哥罗德火车站的电车他狂奔过马卡里耶夫斯基市场心脏曾传来一阵异样的颤动。

是心梗?还是肠胃在抗议?后背那颗痣的边缘记忆里分明锐利如哥萨克马刀此刻却模糊得如同被雨水洇湿的圣像画。

更令他胆寒的是认知的裂隙:那个合作三年的同事姓氏明明刻在脑中却卡在舌尖如生锈的齿轮——是谢尔盖?还是安德烈?昨天在木材厂办公室明明刚见过。

救护车的鸣笛、急诊室刺眼的顶灯、插满管子的身体……这些画面突然无比真实仿佛死神正趁夜潜入这栋六层砖楼在走廊尽头调试他的镰刀。

德米特里开始意识到活着才是奇迹。

那些维系生命的部件多么可笑:一包软塌塌的脏器几根脆弱的血管竟能支撑起“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这个庞大概念。

白细胞在暗处厮杀窦房结像个老迈的鼓手敲着褪色的鼓点它们凭什么能持续运作几十年?恐惧如伏尔加河的暗流持续冲刷着他的神经预计还要三十分钟才会退潮。

公寓楼外下诺夫哥罗德的夜并未真正沉睡。

远处传来拖拉机厂夜班工人归家的脚步声沉重如铁砧敲打每一步都碾碎着寂静。

德米特里掀开薄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触感竟如此清晰脚掌的纹路与木板的裂痕严丝合缝。

他想起白天在木材厂主管尼古拉·彼得罗维奇拍着他肩膀说:“德米特里下季度指标翻倍否则集体农庄的配给券就要缩水了。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数字膝盖弯曲时毫无异响死亡不过是喀山报纸上一则豆腐块消息:“某矿工因瓦斯爆炸身亡”。

可此刻连窗外汽车远去的轰鸣都成了濒死的喘息。

他摸黑走向厨房想喝口水压住胃里的不适却撞翻了门边的旧皮靴。

靴筒里掉出半张皱巴巴的配给券——下月黄油份额日期已过期三天。

这微小的荒诞刺得他心口一紧:在罗刹国连死亡都得排队先排黄油再排棺材。

厨房水龙头滴着水嗒、嗒、嗒像秒针在切割生命。

德米特里拧紧龙头指尖残留的湿冷让他想起童年在梁赞乡下。

那时他以为死亡是森林里迷路的熊是冻僵在雪地里的老马绝不会是此刻胃里的抽搐。

东斯拉夫人向来明白生命是集体农庄里一株摇曳的麦穗个体消亡不过是风过麦田的涟漪。

可当恐惧如伏特加般灼烧神经集体主义的温暖便碎成齑粉。

他摸到后背那颗痣指尖传来皮肤的温热——模糊的边缘或许只是记忆的谎言。

昨夜伏特加喝多了他安慰自己但念头立刻反驳:伏特加能麻痹神经却治不好癌症。

他想起上周在木材厂谢尔盖——对是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那句冒犯的话:“德米特里你这报表做得像被熊啃过。

”当时他怒火中烧此刻却只觉荒谬:人生苦短为一句蠢话耗神?濒死感像块橡皮正擦去蒙在生活表面的灰垢。

窗外一只野猫跃过垃圾箱尾巴扫落一个空酒瓶清脆的碎裂声竟如天籁。

原来汽车远去的轰鸣如此悦耳脚掌接触地板的触感这般奇妙。

明天若能看见伏尔加河畔的梧桐叶在风里翻转尝到一颗酸涩的草莓就是赚到的礼物。

恐惧的潮水尚未退去德米特里却鬼使神差地拉开抽屉翻出那张积灰的“待办清单”。

纸页泛黄边缘被老鼠啃出锯齿:1. 完成木材出口合同(拖延两年);2. 给母亲寄冬衣(去年冬天就该寄);3. 修好漏水的屋顶(去年雨季就漏了)。

清单末尾潦草地写着:“找谢尔盖道歉”。

他拿起铅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胃部又抽了一下像有只小老鼠在啃噬时间的碎片。

他该重写清单了。

新计划该启动了比如……比如明天就去伏尔加河边走走看梧桐叶。

可念头刚起楼下传来醉汉的嚎哭是七号房的瓦西里又为排队买面包失败而哀嚎。

市井生活的压迫感如铁幕压下:在罗刹国连濒死体验都得让位于面包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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