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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刹国鬼故事第446章 幽灵放映员

圣彼得堡的十二月霜雾不再是轻柔的纱幕而是凝固的、带着铁锈味的浓汤它粗暴地啃噬着“胜利”电影院那两扇高耸、阴郁的铸铁大门将门楣上象征胜利的青铜月桂花环冻得如同丧礼上的纸花。

伊万·彼得罗维奇——这位被钉在光影坟墓里的放映员——每一次将冻得紫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拇指按向考勤机那冰冷的钢舌时都能感受到一股微弱的电流如同垂死者的抽搐刺入骨髓。

就在这瞬间的麻木中他的目光被排片表攫住:《钢铁近卫军》那部在硝烟与钢铁的轰鸣中循环往复的黑白史诗它的场次像永不愈合的伤口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表格一直蜿蜒、溃烂到明年的复活节。

每一次放映终结刺目的散场灯亮起总有一队穿着崭新得刺眼、浆洗过度的海魂衫或仿制军大衣的“志愿者”如同提线木偶般精准入场用扩音喇叭榨出观众喉咙里排练好的《喀秋莎》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碰撞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和一种被强制注射的亢奋。

放映室的窥视孔是地狱之眼永不闭合的瞳孔。

黄铜边框冰冷玻璃镜片后是无尽的幽暗。

伊万·彼得罗维奇佝偻着背第七次将颤抖的手指抚过那盘承载着库尔斯克钢铁风暴的胶片。

机油的污垢嵌入他指甲的沟壑。

突然他的指尖停在胶片边缘——一圈暗红色的指纹!新鲜黏腻带着人体余温的错觉像一枚不祥的印章粗暴地盖在历史的影像旁。

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胶片醋酸刺鼻的气息直冲鼻腔。

他猛地抬头!心脏像被冰锥刺穿——昨天那个举着“反对历史虚无主义”硬纸板、眼球布满血丝的中年男人此刻像一块被遗忘的破布倒悬在放映机上方粗大的蒸汽管道上!脖子扭曲成一个令人牙酸的、超越生理极限的角度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拧断。

最令人窒息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消失了只剩下浑浊、瓷白的巩膜此刻正精准地、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穿透昏黄的尘埃和旋转的光柱死死地锁定在伊万惨白的脸上! “同志们!秩序!荣誉!”文化局特派员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的声音在晨会上炸响保养得宜的拳头砸在光可鉴人的檀木桌面上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他左胸那枚硕大的“列宁格勒保卫战勋章”——在水晶吊灯过于明亮的光线下诚实地反射出塑料特有的廉价贼光——随着他激动的演讲剧烈晃动。

“满座率!98.7%!这是灵魂的纯度检测!是信仰的钢铁长城!”伊万低垂着眼睑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落在那双擦得能当镜子、几乎要在地毯上踏出火星的牛津鞋尖上。

它们踩在据说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上每一步都踏在精准的节拍器上:咚、咚、咚… 伊万数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地毯上特派员那浓黑的影子竟诡异地蜷缩着比他本人矮了足足半米!像一个卑躬屈膝、紧抱主人脚踝的侏儒随着脚步滑稽地扭动。

午夜场最后的爆炸声在银幕上化作一片死寂的雪花点散场灯如同迟来的丧钟幽幽亮起。

伊万将自己塞进消防通道冰冷、布满蛛网的铁门阴影里。

门缝外景象令人窒息:海魂衫“志愿者”如同无声的潮水瞬间封堵了所有出口。

一个戴红袖章、妆容精致如瓷偶的女人右手高举着最新款、闪烁冷光的智能手机(摄像头红灯亮着)左手极其自然地将那副造型前卫、镜片还残留着虚拟硝烟的VR眼镜塞进她那只醒目的、印满双G Logo的Gucci手袋深处。

观众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鱼贯而出嘴巴在同一秒张开《喀秋莎》的旋律干瘪地挤出喉咙。

但这歌声!它空洞、失真夹杂着断续的电流嘶嘶声仿佛是从一台埋在冻土里半个世纪的破收音机里爬出来的幽灵。

这时那位被众星捧月的导演裹着昂贵的驼绒大衣趾高气扬地走向贵宾通道的猩红地毯。

伊万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切中导演那双考究皮手套的指关节——几点暗红、粘稠、尚未完全干涸的污迹像不小心蹭上的印泥又像…凝固的血珠。

第七个!当第七个试图在“钢铁洪流”高潮前溜去厕所喘口气的观众被两个沉默如山、臂膀如铁钳的“志愿者”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双脚离地拖向那扇挂着“休息室/爱国主义再教育中心”牌子的橡木门时伊万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几乎是扑到放映室油腻的地板上指甲抠进木板缝隙撬开一块松动的地板。

灰尘呛得他咳嗽。

在废弃齿轮和老鼠粪便的恶臭中他的手触到一叠脆硬如枯骨的纸张——1984年的《消息报》!泛黄的纸页散发着时光的霉味。

社会版头条:《论集体主义观影的道德必要性——论争的终结与共识的胜利》。

配图照片里一群高举标语牌的身影热情洋溢但他们的脸——每一张脸——都被粗暴、浓重的黑色马赛克彻底涂抹!仿佛他们只是承载口号的空壳面孔是禁忌是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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