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兕子我的六个神豪小囊君第6章 碴条与青袍
晨光熹微建民街的早市正蒸腾着人间烟火。
贞晓兕坐在油腻的长条板凳上面前粗瓷大碗里是新出锅的碴条那用玉米面揉压、床子挤压出的金黄色面条根根爽利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粝与实在。
摊主是个敞着怀的豪爽汉子面前一字排开七八个搪瓷盆赤褐的香菇卤油润肥腴猩红的辣椒卤泼辣生香紫亮的茄子卤软烂浓醇…… 贞晓兕贪心地各舀了一勺浇在碴条上香菇的醇厚、辣椒的炽烈、茄子的温润在唇齿间交响成一场丰沛的、属于市井的狂欢。
她吃得鼻尖沁出细汗周遭是鼎沸的人声、炸油条的滋啦声、自行车铃的清脆撞击——那是她扎根的滚烫的尘世。
便在吞咽的某个刹那天地陡然静默。
碗沿的油光邻座的谈笑乃至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抹去。
一阵炫目的晕眩攫住了她待她勉力睁眼碗中碴条的温热犹在喉间眼前的景象却已斗转星移。
那股属于市井的、混杂着食物香气的暖流被一种清冷、幽邃的檀香与书卷气取代。
没有早市的喧嚷唯有一种深沉的、压迫性的寂静。
贞晓兕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唤醒的像是有人用钝器敲击她的太阳穴。
她甚至没有睁眼只是习惯性地、带着满腔怨气地低咒了一句:“又来了……” 她起身跪坐在冰凉滑润的簟席之上揉了揉眼睛四周是雕花繁复的木质轩窗窗外偶有身着宽袍、步履无声的身影悄然走过。
远处有抑扬顿挫的诵读声伴着钟磬清越的余响飘渺而来。
“禀大人时辰将至。
”一个恭敬而毫无起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的鼻腔里建民街早市那混合着香菇卤、辣椒油和油炸鬼的浓烈香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鸿胪寺廨房里那挥之不去的、陈旧的墨锭、羊皮卷与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
她嘴里似乎还残留着碴条那玉米面特有的、略带粗粝的甜香但舌根处已泛起了昨日傍晚在鸿胪寺食堂被迫喝下的、那味道古怪的“青精饭”的余味。
她撑着手臂从硬邦邦的榻上坐起身上是浆洗得发硬、穿着并不舒适的青色官服。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灰白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廨房内简陋而整齐的陈设——一张木案一个书架以及角落里那口她用来存放些私人物件的旧木箱。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会在某些毫无征兆的时刻从她那个充满烟火气的现代生活骤然跌入这千年前的大唐顶替这个同样名叫“贞晓兕”的鸿胪寺低级翻译官的身份。
起初是惊恐万状后来是试图寻找规律和回去的方法再到现在她几乎已经麻木只把这当作一份时空交错、无法请假的苦役。
“贞晓兕!时辰将至莫要误了点卯!” 门外传来同僚粗哑的催促声。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整理衣冠。
镜奁里是一张略显苍白、属于年轻女子的脸眉眼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倦怠与疏离。
她熟练地将头发束成男子式样戴上幞头努力将属于现代贞晓兕的那部分灵魂塞进这身古板的躯壳里。
今日的鸿胪寺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凝重。
连廊下往来行走的官吏们都步履匆匆面色肃然。
她隐约听到“广州”、“裴都督”、“中书令”之类的词语碎片在空气中飘荡。
当她抱着几卷需要誊译的西域商队文书穿过通往档案库房的回廊时恰好能远远望见政事堂那宏伟的飞檐。
就在那一刻一阵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嗓音顺着初夏微醺而干燥的风断断续续地送了过来: “……敕书今日便发!”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她知道那必是当朝中书令张嘉贞。
紧接着另一个更显苍老温和却绵里藏针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引经据典地反驳。
她听不真切但能感受到那种言语间的机锋与力量。
那是张说。
她停下脚步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无声的旁观者。
朝堂之上的风云激荡于她这个小小的翻译官而言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只关心今天能不能顺利完成工作能不能吃到一顿不那么难以下咽的午饭以及那该死的、让她穿越的“机制”何时会再次发动把她扔回建民街早市让她把那碗心心念念的、浇了香菇卤和辣椒卤的碴条吃完。
退朝的钟声响起官员们如同退潮般从政事堂涌出。
她看到张嘉贞面色铁青步履沉猛地走在最前袍袖带风仿佛一座移动的、即将喷发的火山。
而稍后一些的张说则面色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也隐藏着深深的疲惫。
在御沟桥边她目睹了那短暂的一幕。
张嘉贞与张说似乎发生了简短的、不愉快的交谈。
然后张嘉贞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那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孤绝的意味。
一枚小小的物件从他袖中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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